今年8月,記者再次來到綽爾河農場,在這之前來過兩次,一次是2013年參加新聞與攝影研討班,一次是2014年采訪愛民干部。
這次來恰逢農場改革10年。
10年總能說明一些問題了。綽爾河農場的改革“改”了什么呢?農場和員工們的生產生活都好起來了嗎?改革的經驗有哪些值得墾區借鑒?國有農場該如何定位與發展?兩天的走訪,收獲頗豐,感慨萬千。
改革10年 翻天覆地的變化
2014年采訪愛民干部王福強時,他是五隊隊長,現在已升任場長助理,他一臉燦爛的笑容,比上次健談。
我問他:“今年是農場改革第10個年頭,作為親歷者,你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呢?”他瞪大了眼睛興奮地說:“這10年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呀!”
他說, 沒有2008年的改革,就沒有農場的今天。綽爾河農場1970年建場,一直發展很慢,到了80年代,有本事的人都走了,剩下的靠養畜為生,種地的年終倒掛(欠農場)幾千甚至上萬元。2002年土地承包包不下去,只能讓干部種,到了2007年底始終沒有好轉。
2008年初,以胡立民為首的新班子開始改革,把土地收回農場統一經營,當年盈利374萬元。此后戰果逐年擴大,到2011年純利潤達到1480萬元,創歷史新高,人們歡欣鼓舞。
王福強越講越興奮,他說,農場增效后,農業基礎設施、公益事業都上來了。就說水泥曬場、烘干塔吧,這么氣派,過去哪敢想???他指著窗外的停車棚說,員工90%都開車上班了,這么大的棚子,如果車全來都停不下,你說這變化大不大?
在綽爾河,和王福強有同感的人很多。8月4日清晨5點,我見到機關大樓的門衛李強,他今年58歲,一直在機關當后勤人員。他說:“過去農場可不行,我干一年工資才開50元,常年借面吃。胡場長上來搞改革,大伙多掙錢了,我去年還開4萬來塊呢,和過去比太知足了?!?/span>
清晨6點的商業街上,只有“生態客?!奔彝ヂ灭^開著門,接待室的女青年叫董孟秋,她說:“店主人出差,我替他們看店?!甭犝f我要了解農場的情況,她饒有興致地講開了。她愛人叫鄂偉杰,今年28歲,是改革后第一批就業的,前年當上了車長,去年工資5萬多,如果出勤多點,工資還能高呢??吹贸鏊龑彝r場都充滿了樂觀。
這天早晨,我在天池文化廣場遇見打籃球的王金龍。他是場電視臺記者,談起農場變化,他感慨地說:“最大的變化是干群和諧了。去年集團公司在這召開嶺南5場工作會,來了不少領導,農場沒一個上訪的,過去可不是,一有活動就有人來鬧。這幾年農場實力強了,欠員工的舊賬也還了,大家的收入上來了,能不安心嗎?”
采訪途中,農場宣傳部部長李相偵不停地給我講農場的變化。他說,現在農場有話語權了,員工們也有尊嚴了。改革前因為農場窮,農場人在外不敢亮身份,農場的姑娘想法子往外嫁,現在大翻個,都知道農場有錢了,柴河地區的商業服務部門可認農場人了,林業、地方政府的姑娘也紛紛往農場嫁,農場人真的揚眉吐氣了。
在一隊見到隊長高風陽和書記李紹林,倆人都說今非昔比了,土地由農場統種后,年年盈利,場子增效、員工增收;風氣也好了,打官司告狀的早就沒了。
農場統計部門提供了一組數字:2016年農場總資產12537萬元,負債9163萬元,資產負債率73%,改革前的2007年總資產1265萬元,負債2333萬元,資產負債率184.4%。
2016年人均收入2萬元,改革前的2007年人均收入0.585萬元,同比增長241.9%;2016年職均收入5.7萬元,改革前的2007年職均收入1.35萬元,同比增長322.2%。農場盈利總額2008年至2016年總計8746萬元。新增農機具349臺(套)。10年中農場用于公益性建設資金3682萬元。這些數據充分說明,10年改革帶來的變化確實不小??!
改革挖掉窮根 大多數人受益了
改革要觸及一部分人的利益,改革的結果又能讓多數人滿意,不容易,讓干部、群眾都滿意,更不容易,但綽爾河農場做到了。綽爾河的改革贏得了人心。
在采訪中得知,綽爾河改革主要是改了導致多數員工貧窮的根源,即個人承包使國有土地碎片化的機制,遏制了因土地占有不均而貧富分化的被動局面,使分散經營成本高、效益低的落后生產方式得到徹底改變。
總結其經驗,就是改革要符合生產力發展的要求,要符合大多數人的根本利益,讓大多數員工高興與滿意。如果落后,多數群眾仍然處在溫飽甚至貧窮狀態,他們是不會高興與滿意的。大多數員工的要求,往往代表了事物乃至社會發展的規律與趨勢。
歷史上凡是有建樹的人,都是順勢而為者。這次在綽爾河農場走訪,有5個人都提到了一件事,說2008年3月18日,時任海拉爾農墾集團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范紅旗,帶著胡家才副總還有各部辦領導,來農場動員改革,要求農場收地、統種。當時,范總講話很強硬,“只要農場改革,要錢給錢,要物給物,要人給人?!薄爸灰淹恋啬没貋?,你們什么手段都可以用,出事我兜著!”
范總哪來這么大的魄力呢?場長胡立民說:“當時范總說了一句話讓人動心,他是這樣說的,‘綽爾河農場不把土地收回來,就沒有活路!’從員工手中往回收地,確實很難,但這是大勢所趨?!?/span>
綽爾河農場的改革是被貧困“逼上梁山”的,不改,農場與百姓的日子都難過。
農場辦公室主任郝建華回憶改革前的狀況說:“土地分到個人手中,農場一點積累也沒有,想干事干不成!每到年底場長就犯難,總有要賬的,老干部醫療費要報,貧困戶還要救濟。我在八隊當隊長時,大冬天修火墻的錢拿不出來。2006年和2007年干部一年開支不到兩萬元。員工因土地不均,兩極分化嚴重,干群關系也緊張?!?/span>
談起改革,場長胡立民說:“海農集團果斷決策與支持,呼農集團領導幾次來調研鼓勵,是我們改革的強大后盾。農場廣大員工群眾都想過上好日子,算起來有95%以上的人擁護改革,這些都堅定了我們抓好改革的決心?!?/span>
胡立民分析說:“改革的阻力主要來自500畝以上的大戶,他們靠地多掙到錢了,要保護即得利益。當時全場500畝以上大戶有67家,這67戶中也有經營好的、差的和不掙錢的。盈利的堅決反對改革,經營不好的無所謂,中間的就持觀望態度。所以改革真正觸及的是極少數人的利益。我們采取的策略是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利益,限制極少數人靠土地發財,讓農場強大起來,讓大多數員工通過農場富起來,這就是我們改革的目的?!?/span>
農場在改革進行時,始終堅持“縮小差距”這4個大字,把農場的土地收回統種統營,實質上取消了大戶。一部分員工經過培訓進場上班,一部分員工成為靈活就業人員,農場把扶持的土地由原來50畝增加到70畝,并鼓勵支持他們發展養畜,從事旅游開發及第三產業。
農場辦公室主任郝建華說:“統種之后,效益顯著,農場一方面擴大再生產,一方面回報全體員工,多辦公益事業,對靈活就業的加大扶持力度,對上班員工提高收入。尤其在工資分配上農場提出向一線員工傾斜,胡場長帶頭不要高工資。如果按照集團公司的規定,場長工資不得超過員工平均工資的6倍,胡場長年薪可拿到30多萬元,但胡場長只限定在十四五萬元?!?/span>
在綽爾河農場,員工工資增長較快,2016年、2017年一線員工工資平均超5萬元,車長的工資最高能拿到六七萬元。
場長胡立民說:“統種之后我們重點是增加一線員工的收入,因為他們是農場財富的主要創造者?,F在所差的是從農業上分離出來的人員,也就是靈活就業人員,這部分人農場給30畝生活田,另外身份田到期轉為扶持田,并增加到40畝,合起來70畝地。個人不種農場給予出租費每畝180元,高出市場價,主要是鼓勵、扶持他們從事養牧或第三產業,包括正在興起的旅游業?!?/span>
在綽爾河農場,養畜是家庭增收的主要渠道。在場部居住的員工王金龍說:“我家3口人,我2009年就業,去年開支5萬元。我愛人在家從事養牛,夏天交給群里,冬天喂點草往外一撒,很省事的,一年能賣七八頭肉牛,平均每頭5000元,每年保持存欄二十四五頭,生活是蠻不錯的?!?/span>
為了體現改革成果員工共享的原則,農場著力解決員工的后顧之憂。四五十歲的員工普遍關心子女就業問題,農場改革10年間,共分3批吸收200多人就業,令許多老職工非常滿意。場長胡立民說:“如果單純考慮農場增效,臨時雇工要比擴大就業省錢得多,但就業是民心工程,農場發展的目的是讓多數員工們安穩和快樂,不能只考慮農場利益而忽視了員工們的利益?!?/span>
綽爾農場因為堅持改革成果全體員工共享的原則,所以改革雖有陣痛,最終還是實現了和諧穩定。
農場強大了 員工才能共富達小康
綽爾農場1970年建場,風風雨雨幾十年,體制機制變來變去,并未走出窮窩。十年改革路,一條金光道。今天的綽爾河人認準了這個理:國有農場的土地不能化整為零、分田到戶,只有農場強大了,資源整合了,農場員工才能共富達小康。
場長助理王福強當過二隊隊長、五隊隊長,他對農場“分田到戶”帶來的弊病深有感觸。他說:“土地分到戶,生產隊只剩下破舊的辦公室,啥物件沒有,更沒有積累,干部說話也不靈,幫種地吧,人家不聽你的;想修路吧,場子沒有錢。種地大戶一年盈利幾十萬,讓他出點修路錢根本不可能?!?/span>
據他分析,國家號召先富帶后富,現在看大戶富了不可能去帶動大家富。這種分田到戶的機制,使得員工個人顧個人,越來越自私。農場因為放棄了土地經營權,經濟來源有限,沒有能力搞建設,喪失了凝聚力,說扶貧幫困也是空話。
分管農業的副場長馮德生說:“員工們依賴土地,但是個人種地水平和能力確實不行,投入也上不去呀!這幾年農場統種后,全部大機械作業,成本降下來了,效益也非常明顯,全場一共不到9萬畝,統種面積達7萬多畝了,那1萬來畝作為員工的生活田和扶持田。這些年員工個人的70畝也都自愿交給農場種,農場一畝地返租金180元,高出市場價30元,農場如果不統種,也就沒有扶持員工的能力?!?/span>
統種能使土地產生最大效益。農場有了積累,幫助員工脫貧致富就有了保障。據了解,改革后農場已出資1450萬元用于扶貧。
五隊青年員工董元權正做麥收前的準備,見到我們興奮地說:“以前外出打工,一年下來辛辛苦苦的,能剩一萬多塊算是不錯的,2012年在農場就業后,收入年年增多。去年出勤200多天,開了4萬多元,而且工作穩定了,能不滿足嗎?”
我們問場長胡立民:經過十年的改革,你對農場的存在與發展是怎么看的?他回答說:“過去把土地包給個人,農場猶如一盤散沙,內無活力,外無形象,當地政府和林業部門都瞧不起咱??扇缃?,綽爾河農場在柴河地區,能和林業局、地方政府平等地坐在一起了,而且還被高看一眼,這些都充分有力地說明,國有農場只有整合資源,員工只有組織起來,才有地位、有發展?!?/span>
改革不會一帆風順 擔當需要為民的人
改革是發展的動力,但改革會引起陣痛。綽爾河人對改革有共識:不改革農場沒有出路,但要改革阻力不小,大多數員工有改革的愿望,但屬于弱勢群體,少數暴富戶阻撓改革,人數雖少卻強勢。但是為了大多數人利益,農場一定改革,而且終會成功,所以說,改革的領導者,要有擔當精神與為民情懷。
如今在綽爾河農場說起改革,人們總會或多或少提到場長胡立民,都說他敢擔當、負責任。人們認為,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,但是非常有原則性,不利于農場的事、損害群眾的事他是不會做的。一隊隊長高風陽說:“胡場長這個人知人善任,所以綽爾河的干部都能專心工作,沒人搞不正之風?!?/span>
采訪中筆者也被場長的胸懷所感動。知情人介紹說:“個別人找不到改革本身的毛病,便對胡場長搞個人攻擊,揚言要讓你場長當不成,讓他進監獄,謾罵、恐嚇、陷害無所不能。扎蘭屯市檢察院、呼倫貝爾市委派牙克石反貪局先后來農場查他,自治區紀委也來過,但胡場長腳正不怕鞋歪,依然抓改革?!?/span>
筆者也和胡立民場長探討改革要不要承擔風險的問題,胡立民說:“改革是有驚無險。改革對領導者是一次歷練,作為一場之長,總得為大家做點事吧!2008年,集團公司領導們來農場動員改革,我要是不干,別人也能干呀,所以這不是哪個人的事,這是關系到農場發展、百姓富裕的大事,要當這個場長,就要考慮改革,不能考慮個人得失。我們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都是為農場為百姓,沒有為自己,只要方法得當,就不應該怕這怕那。因改革引起的一些矛盾甚至上訪告狀,但最終一切都會化解的。當領導,為百姓辦了好事,得罪幾個人還是事嗎?現在大多數員工都有了獲得感,我覺得付出很值得?!?/span>
郝建華說:“開始收地確實難??!難怎么辦?場長帶頭先收親屬的。我當隊長先把弟弟的1000畝收了,他能告他哥嗎?當領導的都一條心,都從大多數員工的利益出發,總會得到承認的。我們每個場領導、每個隊長真的不錯,場領導班子是新的,隊長全是競爭上崗的,都有一股子闖勁兒,不服輸呀!干部如此為民,改革必然成功。整合了分散的資源,解決了苦樂不均的問題,天下能不太平?”
敢于擔當的領導,必定是忘我為民的人。胡立民是這樣的人!王福強在講到胡場長時說:“場長的壓力,不光是人的阻力大,還在于剛收回土地時,要啥沒啥,種地全靠現張羅,管理一大攤子呀!雙重壓力,但場長有精氣神,他做到了以場為家,真是個好帶頭人吶!”董元權說:“場長是本地人,知道老百姓的想法,總是為員工著想,口碑非常好?!?/span>
場長胡立民在和我們座談時說:“看到大多數員工有了幸福感,我覺得,個人的付出和我們班子的共同努力,都是值得的?!?/span>
我問道:“干部們說你沒私心,農場風氣正,工作好開展,這個你是怎么看待的?”胡立民說:“人都是有私心的,我也要養家糊口,農場那幾年太窮,我當隊長、書記時,收入根本不夠花,也想去個好場子,因為上面不放才沒走成。人有私心是正常的,但關鍵得把握住,不該得的不能要,做人做事不能自顧自己,弟兄們跟咱干一回,得讓他們都富起來?!?/span>
綽爾河農場改革10年,成就輝煌。他們勇敢地付出了,他們理應得到豐厚的回報。改革需要上級堅定的支持,也需要廣大員工的配合,但是決定性因素還是農場的領導者們。
祝愿綽爾河農場的明天更加輝煌!